色即是空。
‘色'是指有形质的一切万物。此万物为因缘所生,并非本来实有,因此其当体是空。此谓之‘色即是空'。
玄奘所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名句,其文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小乘以人为五蕴之假和合,无独立自存之实体,故说‘人无我';大乘不但认为人无我,且以为五蕴自身亦虚假不实,而说‘法无我'。所谓五蕴皆空,意谓不论物质现象(相当于色)或精神现象(受、想、行、识)均属因缘所生法,无固定不变之自性;若以其为实有自性,则是虚妄分别,故色之本质为空。'
法藏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略疏》中,曾就二乘对色空之二疑及菩萨的三疑,加以阐释。其次又建立色空相望之三义。即∶(1)相违义∶空中无色,色中无空,以空害色,以色害空。(2)不相碍义∶若此色为幻色,则不碍空;若此空为真空,则不妨色。(3)相作义∶此幻色之全体若非空,则不成幻色;真空之全体若非色,则不成真空。亦即依色即空而有色,依空即色而有空。然后法藏又约观行而释,谓观色即空,则为止行;观空即色为观行;而色空无二,一念顿现为止观俱行。
附∶印顺《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讲记》(摘录)
佛明五蕴皆空,首拈色蕴为例。色与空的关系,本经用不异、即是四字来说明。不异即不离义,无差别义。色离于空,色即不成;空离于色,空亦不显。色空、空色二不相离,故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有人听了,以为空是没有,色是有,今虽说二不相离而实是各别的,空仍是空,色仍是色。为除此种计执,所以佛接着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即表示空色二不相离,而且相即。
佛法作如是说,有其特殊意义。印度的一分学者,以为涅盘与生死,烦恼与菩提,是不相同的两回事,离了生死才能证得涅盘,离了烦恼才能获得菩提。生死和烦恼是世间杂染法,涅盘、菩提是出世清净法,染净不同,何得相即?这种见地,是从他们的宗教体验而得来。宗教体验,世间的一般宗教,如耶、回、印度教等,也都有他们的体验,如上帝、真宰、梵我等。若说他们都是骗人的,决不尽然,他们确是从某种体验,适应环境文化而表现出来的。不过体验的境地,有浅深,有真伪。佛法的目的,在使人净除内心上的错误——烦恼,体验真理,得到解脱——涅盘。一分学者依佛所说去持戒修定净除烦恼,体验得‘超越'现象的,以此为涅盘。于是,以为世间和涅盘,是不同性质的。在修行的时候,对于世间法,也总是远离它,放身山林中去,不肯入世作度生的事业。这种偏于自了的超越境,是不究竟的,所以被斥为沈空滞寂者。真正的涅盘空寂,是要在宇宙万有中,不离宇宙万有而即是宇宙万有的。因此,修行也不同,即于世间利生事业中去体验真理,净化自己。古德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觉悟即在世间法而了达出世法,由此大乘能入世度生,悲智双运。有所得的小乘,体验到偏于‘超越'的,于是必然地走入厌离世间的道路。龙树菩萨在《智论》里,讲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时,即以《中论》生死涅盘无别去解说。大乘的体验,不妨说是‘内在'的。论到宗教的体验,有人以为这是一种神秘经验,既称为神秘的,此中境界就不是常人所能了解。因之,经验的是否正确,也无从确论。现见世间一般宗教,他们依所经验到而建立的神、本体等,各不相同,如耶教的上帝,印度教的梵我,所见不同,将何以定是非?依佛法,这是可判别的,一方面要能洗尽一切情见,不混入日常的计执;一方面要能贯彻现象而无所碍,真俗二谛无碍的中道,即保证了佛法的究竟无上。佛法是贯彻现象与本体,也是贯通宗教与哲学,甚至通得过科学的,所以有人说佛法是科学而哲学的宗教。
从理论上说,色(一切法也如此)是因果法,凡是依于因缘条件而有的,就必归于空。如把因果法看成是有实自性的,即不成其为因果了。因法的自性实有,即应法法本来如是,不应再藉因缘而后生起;若必仗因缘而能生起,那法的自性必不可得。由此,一切果法都是从因缘生。从因缘生,果法体性即不可得,不可得即是空,故佛说一切法毕竟空。反之,果法从因缘有,从果法的作用形态又不即是因缘,可从因缘条件有,虽有而非实有,故佛说一切法缘起有。可知色与空,是一事的不同说明∶所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常人于此不了解,以为空是没有,不能现起一切有?不知诸法若是不空,不空应自性有,即一切法不能生。这样,有应永远是有,无应永远是无。但诸法并不如此,有可以变而为无,无的也可由因缘而现为有,一切法的生灭与有无,都由于无自性毕竟空而得成立。性空——无不变性、无独立性、无实在性,所以一切可现为有,故龙树菩萨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本经所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即说明此空色不相碍而相成的道理。经中接着说∶‘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是说∶不但从色的现象说∶色不异空,乃至空即是色,若从受的现象上说∶也是受不异空,空不异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的。想与行识,都应作如此说。空是一切法普遍而根本的真理,大至宇宙,小至微尘,无不如此,即无不是缘起无自性的。能在一法达法性空,即能于一切法上通达了
【空即是色】
指人间之物质、身体本系空无实体,而由地、水、火、风四大和合而成,故称空即是色;四大若离散,则复归空无,故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并非析色见空,而系体达色之当体即空之故,空者亦非意味断灭,即有即空方是真空。此真空既为有,故必不异于有,以空即是有,而说空即是色。
指真空不异于色法,空的当体即是色。
附∶印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摘录自《妙云集》下编{11})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般赏识他的圆融,却不大注意佛经的完整意义。忽略了这是阐明‘五蕴皆空',而归宗于‘诸法空相'及‘空中无色'的。这不是理论问题,而是修证问题。如专在即色即空的理论上兜圈子,就会不自觉的横跨了一步。
‘色(受、想、行、识,此下以色为代表,总说五蕴)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什么意义?为什么要这样说?这应先理解,‘色'与‘空'所代表的意义。‘色'等是我们触对的世界,物理(生理)、心理现象的世界。被称为‘自己'的身心组合,认识到的境界,就是‘色'等,这就是当前的现实。然而,这是众生的现实;如老是这样,将永远的迷惑,永远的苦厄,永远不自在的活着,不自在的死去。这是佛法所确认的人生大问题。学佛法,是要在这当前的现实(五蕴)中,如实觉照而得大解脱(度一切苦厄)。无论是小乘、大乘,有宗、空宗,都以为修证是有超越常情的体验的。究竟的体验内容,是一般心识所不能意解与想像的;也不是一般语言文字所能表示的。这是什么都不是,连‘不是'也说不上的。对一般人来说,这是怎么也说不明白的。佛陀说法,不是为了说明这个,而只是就众生的当前现实身心,指示,引导,使学者在修持的过程中,离却颠倒、错乱,而趣向,临入这一如实的境地。在离却颠倒错乱的修持中,佛是常以‘无常'、‘无我'、‘寂灭'(三法印);‘空'、‘无相'、‘无作'(三三昧);‘厌'、‘离'、‘灭'、‘舍'等来教导的。在修持中,以脱落常情迷执而实现出来。所以在无以名之,强为立名的情况下,就称之为‘空',‘空性'(也称无相、无作、不生灭等)。古人说∶‘空亦复空;但为引导众生,故以假名说。'如以空为空,那早就误会了。空,可说是符号,表示那众生所无法思议的,而可经空无我的观照,而如实体现的境地。这样,当前的现实(五蕴,可能的体验)空,在我们的意解中,对立起来。世间学者看来,这是现实与理想,现象与本体,形而下与形而上。在佛教中,相与性,事与理,也都在理论中对立起来。如病眼的见虚空有华,明眼的见虚空明净∶将空花与明净,对立起来而说同说异,虽是免不了的(众生就是欢喜这一套),而其实是不必要的。
现实的‘色'(蕴等),可能实证的‘空'(相、空性等),如寻根究柢的说起来,这是一切佛法所共的。以不同的名词来表示(约义不同,在说明上就有多少差别),那就是‘虚妄'与‘如实',‘生死'与‘涅盘',‘世间'与‘涅盘',‘有为'与‘无为',‘缘起'与‘寂灭'。如从‘能'边说,那就是‘无明'与‘般若',‘无明'与‘菩提'了。‘空性',圣者们的体证,是有浅深的;而为一切圣者所共证,是没有差别的。所以经上说∶八地菩萨智证无分别性,是二乘所共的(《华严经》)。二乘若智若断,就是菩萨无生法忍(《般若经》)。汝等所行,是菩萨道(《法华经》)。就现实‘五蕴'而体证‘空相'中,表现为大乘菩萨的,不只是‘照见五蕴皆空',而是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去证入的。‘色即是空'与‘空即是色',在修持上是观法,是趣入‘空相'的方便。在说明上,这是与二乘的差别所在。这是事实,是佛教界的事实。被称为小乘的圣者,观‘五蕴'而证入‘空寂',意境是‘超越'的,是超越于生死的。因而自然的倾向于离五蕴而入空,离世间而证涅盘。从而作体系的理论说明,那就生死与涅盘各别,形成两项不同的内容。基于这种意解,而形成圣者们的风格,不免离世心切,而流露出‘遗世独存'、‘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这在佛教中,可说是圣之清者了!而另一分证入的圣者,觉得迷悟虽不可同日而语,而迷者现前的五蕴,圣者现证的空相,决不是对立物。观五蕴而证入空相,空相是不离五蕴,而可说就是五蕴的;就是五蕴的实相,五蕴的本性。如明眼人所见的明净虚空一样,与病眼所见的,决不是对立物,而实是病眼所见的,那个空花乱墬的虚空的真相。没有离五蕴的空,也就没有离空的五蕴了。这一类圣者,就是被称菩萨的。依蕴而契入空相,意境是‘内在'的。真理是不离一切而存在。基于这一特质,自然倾向于即俗而真。由此而发为理论的说明,那就‘世间即涅盘',‘生死即解脱',‘色即是空',‘无明实性即菩提'了。基于这种特质,而表现为菩萨的风格,那就‘即世而出世';‘不离世间而同入法界';‘不着生死,不住涅盘';‘不离世间', ‘不舍众生',而流露出‘涅而不缁'的精神了!
根源于众生的当前事实——‘色'(蕴等),而趣入‘空相',是佛法的根本问题。意境上、理论上、风格上,虽表现为‘超越'的‘离世',或‘内在' 的‘即世'——二类。菩萨的特质,虽为‘即俗而真',‘即色是空',不离乎世俗,甚至以贪、嗔、痴、慢为方便。然在修证的过程中,大乘还是‘照见五蕴皆空 ',还是证入‘诸法空相',‘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因为五蕴是众生当前的事实,熟悉不过的生死现实。所求所向所趣证的目标,当然不是五蕴。修证的主要目标,正是即‘色'观‘空'而契入‘空相'。在没有契入‘空相'以前,也说不上即色即空的妙悟。所以观‘空'而契入‘空相',就是转迷为悟,转凡成圣的关■所在。《般若经》说∶‘慧眼于一切法都无所见。'《金刚经》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唯识宗所传∶根本智证真如,是泯绝众相的。圣者的现证,突破生死关的根本一着,就在这里。《密严经》说∶‘非不见真如,而能了诸行,皆如幻事等,虽有而非真。'不同于世俗所见的诸行(五蕴)如幻,是要透过这根本一着——证悟真空,而后逐渐达到的。所以根本智(般若)证真,方便(后得智)达俗,方便是般若的妙用,是般若成就以后所引发的。论理,方便不异般若,即般若的妙用。五蕴是即空的五蕴,蕴空不二。而事实上,印度圣者的修证,却是面对现实;尽管即色即空,而所悟正在‘空相'(根本智证一关,并不说菩萨修证,齐此而止)。这与部分学者,高谈理论的玄妙,清谈娓娓,悦耳动听,是有点不同的。
佛法不是假设的推理,是有事实,有经验,而后才有理论的,名为‘从证出教'。教化,使人信解而同样的趣入于修证,于是而有‘色自性空,不由空故,色空非色'等说明;才有中观者、瑜伽者的理论说明。这是佛法的修证事实。在修持经验中,有似是而非的,或将到而未到的境地;世间也有类似的情形。因此,再从这二点,略为论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佛法的修证问题。‘空'所代表的,是甚深的体验内容,这不是文字语言的理论领域!佛法有什么可说呢!然而,佛有善巧方便,就众生现实身心,开示,诱导,使人类揭开现实的诳假相——‘色'(代表现实身心),而直入于自证的境地——‘空'。在这方法论的立场上,‘色'为什么是虚妄,是假相,是空?为什么这样的观照,能趣向、契入‘真如'、‘空相',就都是可以论说的了。这譬如‘阳明山'自身,本无所谓东西南北,而从我们自己的立场来看,通过世俗共认的名相假立,就有东西南北可说。而且(虽然是假立的)可凭此东西南北的方向,前进而到达目的。修证的方法问题,成为理论问题。解与行相应,从可说可分别,而能导向离言无分别,是佛法的大方便,这不是侈谈不立文字者所知的。(中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只是理论的,而是修证的方法问题。般若的‘照见五蕴皆空',是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有无碍的正观为方便,而契入‘诸法空相'的。约方法说,是观,是空观——‘未成就时名为空(三昧,唯识宗名加行无分别智)'。因空观的修习深入,到契会实相——‘成就时名为般若'(唯识宗又称为根本无分别智)。论方法,是观,虽依止起观,修到止观双运,而观不是止。等到成就功德,般若与禅定相应,定慧平等,而般若波罗蜜多,并不就是禅定波罗密多。说到观,观是寻思,抉择。思择一切法无自性空;或思择名义无实而入唯识无义的正观,般若是由观的修习而引发的。中道正观(无分别观)与修止不同,与直下无分别而得的无分别定,也根本不同。与部分类似的定境,都不可同日而语,何况是幻境?更何况是咒力、药力,所起身心的类似超常经验呢!以药力所引起的某种超常经验,解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固然是不伦不类。专在学派的理论上表扬一下,对于‘即色即空'的经义,也还有一段距离呢!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乃至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密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密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呵。
本人理解为:以物质为表象的世界其实质是空无所有的,而所谓"空无所有"是依心起解的。(例:依人的认识而得到的世界和依蜜蜂的认积而得到的世界是不同的,即宇宙论上的人择原理,宇宙首先是人的宇宙)
所以色即是空--相对人的认识的表象世界是空的,而空的表现形式是依附于心(例:人)的认识的--空即是色。
故称之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与空是一体的两种表现形式或表述方式。只不过色是人没有认识清楚时的人的世界,即象,而空是突破了相对的认识表象之后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