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少女时代便知晓这句话,当时年少无知,只觉得这话说的极好,正契合少女心事。真正的有少年不识愁滋味,却爱强说愁的感觉。后来知道它来自《诗经》,读了《黍离》这首诗之后,却不敢触碰它!诗中所体现的家国情怀实是我这小女儿心态难以比拟的。这也是到现在我才去写它的一个原因,因为这种崇高我难以驾驭。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它令我感动。就像前阵子看的电视剧《觉醒年代》一样,无数个英雄为了寻求一条救国之路而抛头颅、洒热血。
《黍离》说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一个夏天,一位周王朝大夫行役路过西都镐京,看到埋没在荒草中的旧时宗庙遗址,有感于周朝的被颠覆,悲伤而作《黍离》,充满着对于国破家亡、时移世易的一种哀痛,两千年来不断被传唱着,后世将“亡国之痛,兴亡之感”称作“黍离之悲”。
全诗共三章,每章十句。三章间结构相同,取同一物象不同时间的表现形式完成时间流逝、情景转换、心绪压抑三个方面的发展,在迂回往复之间表现出主人公不胜忧郁之状,“三章只换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无限”(方玉润《诗经原始》)。
诗首章写诗人行役至宗周,过访故宗庙宫室时,所见一片葱绿,当年的繁盛不见了,昔日的奢华也不见了,就连刚刚经历的战火也难觅印痕了,看哪,那绿油油的一片是黍在盛长,还有那稷苗凄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人间词话》),黍稷之苗本无情意,但在诗人眼中,却是勾起无限愁思的引子,于是他缓步行走在荒凉的小路上,不禁心旌摇摇,充满怅惘。怅惘尚能承受,令人不堪者是这种忧思不能被理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尴尬,这是心智高于常人者的悲哀。这种大悲哀诉诸人间是难得回应的,只能质之于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苍天自然也无回应,此时诗人郁懑和忧思便又加深一层。
第二章和第三章,基本场景未变,但“稷苗”已成“稷穗”和“稷实”。稷黍成长的过程颇有象征意味,与此相随的是诗人从“中心摇摇”到“如醉”、“如噎”的深化。而每章后半部分的感叹和呼号虽然在形式上完全一样,但在一次次反覆中加深了沉郁之气,这是歌唱,更是痛定思痛之后的长歌当哭。难怪此后历次朝代更迭过程中都有人吟唱着《黍离》诗而泪水涟涟:从曹植唱《情诗》到向秀赋《思旧》,从刘禹锡的《乌衣巷》到姜夔的《扬州慢》,无不体现这种兴象风神。
千百年来,“黍离之悲”成为了一种盛世不再,繁华已逝、凄美苍凉的语言意象,影响着一代代同样有着亡国之思、失国之痛的人。
这悲痛是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是杜甫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国都沦陷,城池残破,虽然山河依旧,可乱草遍地,林木苍苍,令人满目凄然;是岳飞的《小重山》“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高山流水知音稀,纵然琴弦弹断,又有谁来听?
在这种深深的悲凉背后,诗人又在追求什么呢?家在、国在、我在、她在,哪怕我们只是时间的沧海一粟。很多平凡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奢侈的。读《黍离》不仅仅读到悲怆,还读到今天我们平淡又平凡的幸福,那就让岁月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