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宓,陕西泾阳县人。生于1894年,23岁时,作为清朝政府的派遣生,留学美国。归国后,先后在东南大学,清华大学,东北大学,西南联大等等大学任教,是当时知名的教授。旧文学的代表人物。也是一位红学家。
他如痴如醉喜欢《红楼梦》,认为此书是古今中外的第一本好书,并且近乎肉麻地称自己为紫鹃,理由是紫鹃对林黛玉的爱护最纯粹。很典型的一个笑话,是抗战期间昆明有家牛肉馆,老板为湖南人,取名为“潇湘馆”。潇湘馆乃是林妹妹住的地方,岂能这番亵渎。于是吴宓先生提着手杖跑去一顿乱砸。把牛肉馆砸了个底朝天,成了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
他在清华大学讲红楼梦时,听课学生极多,特别是女学生。来晚的就没了座位。于是他亲自去别的教室搬椅子,直到女生都有了座位才开始讲课。当然,男生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他不仅喜欢林妹妹,对世界上所有的女性,都有一种发乎情止乎礼的热爱。他的至理名言骇人听闻:除了学术和爱情问题,一概免谈。他带着学生在街上走,迎面要是过来一辆车,他总是奋不顾身地举起手杖,让身边的女学生上了人行道,才放车子过去。他的做派很有些像西方的绅士。作为大名鼎鼎的教授,口袋里的钱自然要比学生多,但是活在物价飞涨的年代里,仍然一样清苦。吴宓常常口袋里揣着钞票,带着心爱的女学生去打牙祭。小馆子里坐下来,神情严肃地拿过菜单,用正楷在小纸片上写下要点的菜及其价格,一笔一笔算清楚,估量口袋里的钱真的够用,这才交给跑堂。
还有很荒唐的是为女学生作弊,自己翻译了文章,署上女学生名字,推荐出去发表。
在吴宓所爱的女人中,占有最重要位置的,是毛彦文,他曾向别人描述过数不清的版本,结果后人根本就弄不清哪个故事才是真的。吴宓死后,留下大量的日记,这些日记随处可见毛彦文的名字,然而即使是他自己留下的文字,也需要读者仔细辨别才行。吴宓的日记中,还有很多别的女人,数量之大,范围之广,是同时期文人绝对无法比较的。
那么毛彦文何许人也?她1898年出生在浙江江山。
毛家是江山的大族。毛彦文在9岁时就许配给了当地的方家。当毛彦文16岁从浙江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方家抬着花桥来迎亲。花桥临门之时,毛彦文逃至乡下,后又暂避于江山清漾毛子水家中。新娘逃走,这在民国初年是破天荒的大新闻。
毛彦文为什么要逃婚呢?其实她在读师范之时已经与自己的表兄朱君毅谈起了恋爱。朱君毅是毛彦文的表哥,家住江山长台镇。民国初年,朱君毅在江山西河女校教书,寄住在毛彦文家。毛彦文对这位知识丰富、见闻广阔的五哥敬爱有加,认为他是世上最有学问、唯一可靠的人,因之对他事事依赖,步步相随。后来朱君毅考入清华大学,两人就鸿雁传书,谈起了恋爱。而朱君毅与吴宓是清华的同窗好友。朱君毅每次收到毛彦文的来信,总会给吴宓看看。这个时候,吴宓已经对毛彦文这个才女有了一丝向往的情愫。
毛彦文逃婚后,解除了和方家的婚约,随后就和朱君毅订了亲。毛彦文在浙江女子师范毕业后,又先后就读于吴兴湖郡女校、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南京金陵女子大学。1925年,南京金陵女子大学毕业后,随即任教于南京江苏省立第一中学。曾是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妇运负责人之一,兼省民政厅专员。后曾留学美国。
吴宓和朱君毅清华大学毕业后,一起留学美国。
1918年11月,在美留学的吴宓,接到清华留美同学陈烈勋的来信,欲将自己的妹妹陈心一介绍给吴宓为妻。信中说陈心一毕业于杭州的浙江省女子师范学校完全科,现年24岁,为定海县的一位小学教员,择婿甚苛。陈烈勋要将妹妹介绍给吴宓为婚的理由是,他妹妹在家曾听他谈到过吴宓,又阅读过《益智杂志》、《清华周刊》中吴宓的诗文,尤其是看到《清华周刊》上吴宓的照片,萌发爱慕之情,愿以身相许,侍奉终身。那个时代,一个女子24岁仍然未嫁,也是一件很引人注目的事情。
而陈心一和毛彦文是浙江女子师范的同学(同校不同班)。
因此在美国留学的吴宓就通过朱君毅委托毛彦文去打听陈心一的情况。
当时毛彦文给吴宓的信中说:“不知吴君选择对象的条件为何?陈女士系一旧式女子,做贤妻良母最为合格。皮肤稍黑,但不难看,中文精通,西文从未学过,性情似很温柔,倘吴君想娶一位能治家的贤内助,陈女士似适当,如果想娶善交际、会英语的时髦女子,则应另行选择。”
吴宓读信后,抨然心动,于是答应了婚事。
1921年8月,留美归来的吴宓没休息两天,便匆匆赶往杭州,去见陈心一。然而,这次的相晤极富戏剧性,似乎从一开始便隐示着某种悲剧的意象。到了陈家,吴宓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一副海外学子的风采。陈心一被牵引出来,按吴宓日记的叙述,大家只是默默相对。不曾预想,一会儿工夫,另一位女主角翩然出场。事也凑巧,毛彦文本与陈心一是好友,这天,她神采飞扬地来访,准备别过闺中密友,去北京上学,不想与吴宓不期而遇。吴宓虽然通过朱君毅的信笺和毛彦文神交已久,见面却是第一次。吴宓本就对毛怀有好感,但见对方活泼雅趣,大方得体,一副新派淑女风范,吴宓顿时在心中暗生出一丝落寞,怎奈毛彦文名花有主,且是挚友之未婚妻,也只能无可奈何罢了。这种感情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吴宓并没有很认真的意识到。
下午,毛彦文告别他们回了上海。吴宓与陈心一一见如故,在陈父的安排下,双双泛舟西湖,吴宓心中殊为快活。第二天,二人再度早游西湖,其乐融融。
吴宓在日记中这样记述道: 是日之游,较昨日之游尤乐。家国身世友朋之事,随意所倾,无所不谈……此日之清福,为十余年来所未数得者矣。
西湖实在是一个绝佳的恋爱之地。一对恋人到了西湖,感情似乎就会有了质的飞跃。这其中的快乐是十余年来所从来没有过的。而一生又有多少个这样的三天呢?
13天以后,吴宓和陈心一正式完婚。
次年,吴宓和朱君毅同时被聘为南京东南大学教授。
没想到朱君毅回国后,却以近亲结婚对后代不利的为由,向毛彦文提出退婚。
毛彦文6年的痴心等待,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当时毛彦文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学读书,朱在南京东南大学做教授,毛彦文没办法,只得求助于吴宓,请吴宓劝说朱君毅不要毁了前盟。其间,两人时好时坏,一时间成了南京教育界一件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
这时候,毛彦文是吴家的常客。
最终朱、毛解除了婚约。
1924年的解除婚约,对毛彦文打击至深,他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毛彦文在《悼君毅》一文中沉痛地对朱君毅说道:“你对我的教训太惨痛了,从此我失去对男人的信心,更否决了爱情的存在,和你分手后近十年间,虽不乏有人追求,我竟一概拒绝。以你我从小相爱,又在同一个环境中长大,你尚见异思迁,中途变心,偶然认识的人,何能可靠……你在我幼稚的心灵中播下初恋的种子,生根滋长,永不枯萎。你我虽形体上决绝将近四十年,但你仍在我梦中出现,梦中的你我依然那样年轻,那样相爱,你仍是我梦里的心上人。”
1986年11月,毛彦文将朱君毅1917年在北京清华学堂毕业时的班级纪念别针一枚交与表侄女朱韶云保存。这枚别针是当年毛彦文与朱君毅相恋的信物,毛彦文保存了69年,足以证明她对初恋的珍惜。
而这个时候,吴宓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爱的是毛彦文。遂向毛彦文发动了感情进攻。表达了爱意,但遭到了毛的严词拒绝。
英国戏剧家萧伯纳曾说过:“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一是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
吴宓为毛彦文所拒后,并不甘心。他索性做得更加离经叛道。为了追求毛彦文,吴宓提出和陈心一离婚。而这个时候吴宓和陈心一已经是有了3个女儿。结婚7年后,陈心一无法忍受吴宓情感上的叛逆,最终离婚。这一石破天惊之举,让世人目瞪口呆。“学衡派”同仁几乎一致谴责吴宓。包括陈寅恪,金岳霖、钱锺书等。其父更是公开指斥他,“无情无礼无法无天,以维持旧礼教者而倒行逆施。”
而毛彦文由默默不见经传的人物立时成为了“三人间的中心人物”,她心中叫苦不迭,但面对吴宓的求爱,仍是不愿就范。吴宓毫不气馁。对毛彦文的追逐愈演愈烈,成为了一场爱情的马拉松,中间包含了太多的故事,以至于在30年代的上海滩,他们的故事成了小报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
吴宓的锲而不舍最终打动了美人芳心。可是,两人的爱情并没有因来之不易而最终瓜熟蒂落。吴宓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保守与浪漫,新派和旧派居然会对立地存在着。当毛彦文心仪于他,准备谈婚论嫁时,吴宓却生出了一丝隐忧,既想和毛彦文成为夫妻,又担心婚后会不和谐,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让吴宓彷徨不已,患得患失。而且离婚不久,他就同时爱上了另外一个人,在日记中不断地比较她们的优劣,为究竟娶谁而心猿意马。
1931年3月,吴宓赴巴黎进行学术交流。他一反以前温情脉脉的样子,将电报拍到美国,措辞强硬地令毛彦文放弃学业,迅速赶往欧洲,与之完婚,否则各自分手。
毛彦文来了巴黎。吴宓又不想结婚了,改为订婚。满腔热情而来的毛彦文大为狼狈,原来是对方费尽心机追求她,现在她松口了,对方又变了卦。毛彦文哭着说:“你总该为我想想,我一个30多岁的老姑娘,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出发点即是错误?”
吴宓不为所动,冷静地说:“人时常受时空限制,心情改变,未有自主,无可如何。”对此,吴宓在日记中这样记述: 是晚彦虽哭泣,毫不足以动我心,徒使宓对彦憎厌,而更悔此前知人不明,用情失地耳! ”
好一个“知人不明,用情失地”。原来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追求最后竟然成了“知人不明,用情失地”。他 甚至十分恶毒地称毛彦文为“Dog in the manger”(占着马槽的狗),这俗语正好与一句中文对应,所谓占着茅坑不拉屎。此时的吴宓充满了单身贵族的潇洒,一头一脸大丈夫何患无妻的气概, 值得指出的是吴宓在这个时候还写信到国内向一个叫仰贤的女人求爱,同时还和一个留学巴黎的美国金发女郎打得火热。可见这个时候他更加愿意周旋于各个女人之间,不想为婚姻所约束吧了。
仰贤对这个吴宓的评价极低:风流好色,既不是一个好丈夫,又不是一个好父亲,只是一个好的教授而已。还说,吴宓的小女儿每次听到门铃声响,总是高兴的喊爸爸回来了。闻之另人心酸。
这个时候吴宓认为既然已经得到了毛彦文,结不结婚是无所谓了,反正总不会逃出自己的手掌心,觉得你毛彦文也只能是非我莫嫁了。
这次巴黎论婚作罢后,吴宓与毛彦文从欧洲归来。
回国之后,吴宓和毛彦文的关系又有新的进展,两入达成了谅解,再次情意绵绵,有一天,吴宓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的心情,便以小剪刀自刺其额,“彦大惊,急以巾浸冷水来洗,且以牙粉塞伤口”。两人商定,四个月后,在青岛结婚,届时如果别有所爱,或宁愿独身,那就取消婚礼。结果最后又不了了之,吴宓此后对毛,一直是既纠缠,又每逢真要结婚就临阵脱逃。他总是不断地爱别的女人,一年内要爱上好几位,而且把爱的种种感受,写进日记,说给别人听。
1933年8月,吴宓又一次南下,目的是先去杭州,向卢葆华女士求爱,如不成,再去上海,和毛继续讨论是否结婚。友人劝他别老玩爱情游戏,此次南下必须弄个老婆回来。结果卢葆华女士不同意,而毛彦文觉得他太花心,因此也唱起高调,说她准备做老姑娘,尽力教书积钱,领个小女孩,“归家与女孩玩笑对话,又善为打扮,推小车步行公园中,以为乐”。因此这一次还是两头落空。
天真的吴宓并未察觉出话中的潜台词,他大约觉得毛反正是跑不了的,依旧热衷于自己的多角恋爱。毛彦文一气之下,1935年2月嫁给了66岁的前国务院总理熊希龄,一位比她爹还大的老头。
吴宓没想到会有这步棋,毛的嫁人,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遭遗弃的感觉,同时也很内疚,认定毛是赌气,自暴自弃,不得已而嫁人。很长时间里,吴宓都没办法确定自己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负情郎,还是被负情的痴心汉,两者都是,又都不是。不管怎么说,毛是他一生最钟爱的女人,只有真正失去了,才感觉到珍贵。
这也是吴宓自己玩弄感情,不珍惜来之不易的感情的恶果。
毛彦文结婚以后,特别是三年后熊希龄病故,吴宓一直纠缠不休,既是不甘心,同时也是真心忏悔。这可从他本人的日记里面可以看出。
1999年,台岛内掀起一股“吴宓热”。已是102岁高龄的毛彦文,并未因时光的流逝而冲淡她对吴宓负情的怨恨,面对记者的采访,她说,自己从未爱过吴宓。
这也是我看别人的 呵呵...